虚拟的化身,“皮套”究竟要花多少钱
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中说过: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不过,对于主播这个行业而言,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处境也大同小异。
没有粉丝,没有流量,没有资源,缺乏变现手段……底边主播大多被类似的问题困扰着,而对那些处在底边的虚拟主播来说,情况也并没有因为“套上皮套”而有所改变。
甚至连“皮套”本身,也是不小的成本问题。
“皮套”,即虚拟主播虚拟形象的俗称。再通俗一点地解释,“皮套”就是出现在虚拟主播直播间右下角或左下角的、代表主播本人的各种可动的动漫形象。
这些虚拟形象模型不仅是虚拟主播行业的“准入券”,也是虚拟主播本人的“脸面”。一个制作精良的虚拟形象,往往本身就可以在虚拟主播的粉丝圈子里形成话题,让主播在涨粉之路上事半功倍。
目前,虚拟主播的虚拟形象主要分为live2D模型和3D模型两种,且相较后者,前者普及的程度更高。
作为正在迅速发展的虚拟主播市场的上游产业,模型产业同样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
现在,在咸鱼、米画师等平台上已经可以搜索到为虚拟主播提供形象定制服务的画师和模型师,而虚拟主播模型交易相关的贴吧、QQ群也已屡见不鲜。
除此以外,像peacha这样专注于live2D模型交易分享的平台亦悄然出现在了市场之中。
live2D模型交易网站peacha
不过,在这些渠道上展示出来的模型的价位存在较大差距。为了了解模型价格的现状,锌刻度找到了在B站上活动的虚拟主播、同时也是模型制作者的猫御daze。
根据画师猫御的介绍,虚拟主播模型按照可动性和立绘的差距,价格也是千差万别。他表示:“主要还是看可动性和违和程度,价格越高越精细,违和感也越低。大部分live2D模型价格在1000元到3000元之间。而高精度的live2D模型,价格则大概会在2000元到10000元的区间内。”
锌刻度随后又找到了另一位画师笔笔_BiBiko进一步了解模型价格的相关情况。笔笔约稿的价格在一万元左右,包括立绘和live2D。当锌刻度以为这个价位就算是行业的天花板时,对方却表示,知名画师的立绘搭配顶级的live2D,一个模型想要卖出十万元的价格也并非不可能。
不过,即便有着如此高的上限,live2D模型的门槛还算比较低的,与它相比,3D模型就明显不那么“亲民”了。
“3D模型的价格通常会在3000元以上,并且‘上不封顶’。”猫御表示道。
而除了本身的价格较live2D模型高出一头外,与3D模型配套的动捕设备更是不便宜。
根据3D模型师大重生介绍,知名虚拟偶像绊爱使用的是国内公司诺亦腾的Perception Neuron惯性动捕方案,价格在四万元以上。此外,业内还有更加昂贵的VICON的光学动捕设备,价格能达到数十万元。
当然,也存在相对平民化的设备,例如由虚拟现实直播动画系统VirtualCast推荐的VIVE、VIVE PRO等VR设备,不过这些设备的价格也在一万元以上,比起普通主播“一部手机开播”的情况,3D虚拟主播的成本显然要大出许多。
出道四个月,每小时赚不到一块钱
而在最终决定购买模型和设备“出道”以后,虚拟主播想要长期地活动下去,收益便成为了他们要面临的首要难题。
江城Enari是一位在B站活动的虚拟主播。他从2020年10月开始全职直播,截至2021年1月26日,他的粉丝数量才刚刚突破200人。在江城看来,自己是正儿八经的“底边bup(B站up主)”。
虚拟主播江城Enari
作为一名全职的虚拟主播,江城每天会直播十个小时左右,算得上是一位“勤快”的主播。但根据江城的说法,他“出道”近四个月,直播获取的收益也不过才1000元左右。
而江城计算了一下,自己在虚拟主播“出道”这件事上的投入,却已经达到了17000元,其中模型花费2000元,其他直播设备加在一起共花费15000元。
换句话说,开播近四个月,江城直播的收益还远远填不上他作为虚拟主播“出道”的支出。
虽然江城表示“没有很大的生存压力”,但直播活动的低收益,以及对于在直播过程中“说错了话,做错了事”的担忧,还是令他萌生了想要转为兼职主播的想法。
另一位全职虚拟主播桃丝缇娅的收益情况刚开始也不太理想。
据桃丝缇娅本人透露,她算是比较“懒惰”的虚拟主播,每天会直播四到五个小时。而她从2020年4月份开始活动,到11月为止,直播所获得的收益也不过500元左右,到了12月时情况有所好转,收益也才勉强突破了800元。
“然后这个月(2021年1月)我比较幸运啦,有很多舰长和提督,有幸能有两千多的收益。”桃丝缇娅补充道。重复强调“幸运”二字的她,在喜悦的同时也隐隐表现出对未来的忧虑。
虚拟主播桃丝缇娅
和江城一样,桃丝缇娅也对自己能否继续全职活动一事感到怀疑。她直言仅靠做虚拟主播维生还是有些困难,并表示自己在结束学业之后,也许就不会再继续全职直播了。
锌刻度随后又与几位粉丝数量在1000人以下的B站虚拟主播聊了聊。这几位主播都将直播作为兴趣和兼职,也大多表示恐怕难以将虚拟主播当做一份正职工作,而具体的原因大致可以总结为以下几点:
1.直播平台推荐机制只会优先展示热度最高的主播,导致人流聚集在固定的几位热门虚拟主播身上,底层虚拟主播难以“分一杯羹”。
2.直播平台很少组织面向底层虚拟主播的活动,底层虚拟主播难有曝光机会。
3.国内虚拟主播粉丝和日漫观众重合度较高,因此他们更偏好来自日本的虚拟主播,国内底层虚拟主播难以与之竞争。
4.相较其他主播的受众而言,虚拟主播的受众整体数量更少。虚拟主播的粉丝大多局限于Z世代(1995-2009年间出生的年轻一代),他们消费意愿强,但经济实力有限,加上现在直播平台大都限制未成年人打赏,这就使得虚拟主播的收入来源比其他主播的窄了跟多。
即便面临这样或那样的困境,这群拥抱“虚拟”的主播们却也依旧对未来抱有期待。
就像带货主播们都梦想自己能成为下一个薇娅、李佳琦一样,这些虚拟主播也梦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像是虚拟主播绯赤艾莉欧那样迎来属于自己的“奇迹之夜”,走上舞台的最前端。
健康还是流量?超71%主播担心猝死
知名虚拟主播月之美兔曾经说过,“虚拟主播是不会流泪的,因为(模型)没有实装这个功能。”
在“皮套”后面,一般人很难对虚拟主播所承受的心理压力有直观的体会。
事实上,主播的身心健康已经成为了行业无法忽视的一大问题。
在过去的一年里,直播行业在疫情笼罩的背景下逆势突起,经历了一场“破圈”的狂欢,其中,电商主播更是主播中当之无愧的C位主角。
然而,就在人们艳羡像是薇娅、李佳琦这样顶流主播惊人收入的同时,他们所暴露的健康问题也同样令人关注。
2020年4月8日,李佳琦因身体不适取消了当日的直播,并且次日也没能恢复直播。此事很快便登上了微博话题热搜,引发网友的热议,不少粉丝对年仅28岁的李佳琦的身体状况表示担忧。
而李佳琦在2019年接受媒体采访时也曾表示,他一年365天共做了389场直播,每次直播从下午6点开始,到凌晨1点才能结束。而在直播之外,他的私生活时间也完全被总结会、选品和直播前的准备工作所占据,完全没有休息的余裕。
李佳琦坦言,高强度直播让他患上了严重的支气管炎,发作的时候呼吸都很困难,只好随身携带药剂救命。
显然,虽然主播们在收入现状上还存在“二八效应”,但即使是收入7位数的李佳琦,也和所有其他的主播一样,甩不掉健康问题的阴影。
据丁香医生数据研究院1月25日发布的《2021国民健康洞察报告》(以下简称《报告》)的数据显示,主播们平均每天直播时长为2.6小时,但算上台前幕后的准备时间,主播们的实际工作时间至少为10小时。在这样的工作强度下,主播们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报告》数据指出,主播的心理健康自评分在调研的职业之中最低,超过58%的主播认为影响自己心理健康的工作因素中最突出的是“过于在意结果”,有71%的主播最近一年担心过自己猝死。
图片来源:《2021国民健康洞察报告》
而主播们的心理压力的主要来源之一,便是粉丝。
对于主播而言,粉丝数量就代表了自己的影响力和市场价值。真人出镜也好,套着模型直播也罢,只要打开直播间,主播们就免不了被这些问题困扰:如何获得新粉丝、如何维护老粉丝、如何应对黑粉的攻击……
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对于处在“人迹罕至”的底边的那些虚拟主播而言,通常没有需要应对黑粉的烦恼——因为他们的影响力,还不足以让黑粉找上他们。
但同样的,缺少粉丝的支持,底边虚拟主播也不得不独自一人去承担在直播活动中遭遇的各种心理压力和负面情绪,这是拥有大量粉丝为自己加油鼓劲的头部腰部主播们没有的、或者说很久没有再有过的体验。
桃丝缇娅告诉锌刻度,自己曾因为涨粉困难而对直播活动感到迷茫,对直播投入的时间和金钱太多而感到苦恼。而最令桃丝缇娅印象深刻的,还是在一次直播中,她自言自语了一整天也没有收到一条弹幕,“感觉直播没有方向,很迷茫自己该不该继续坚持下去。”
直到现在,桃丝缇娅也依旧对没有弹幕互动一事感到害怕。
而除了没有粉丝、没有收益所带来的心理压力外,虚拟主播们的身体也面临着严重健康问题。
江苏省人民医院副主任医师刘燕荣曾指出,久坐工作/生活方式会导致肥胖、高血糖、糖尿病或糖耐量的异常,而这些都是导致心脏病发作或猝死的危险因素。
但因为工作场所、内容相对固定,主播大多都无法避免久坐和缺乏锻炼的问题。而相对直播时长固定且相对较短的带货主播,虚拟主播的直播时长往往更长。
并且,虚拟主播圈还存在着诸如“24小时耐久(持续播24小时)”、“粉丝/舰长数量不达到××位就不下播”、“不通关××游戏就不下播”等以长时间直播为噱头的直播方案,说是在以透支身体作为代价换取粉丝和流量也不为过。
虚拟主播身体健康问题令人揪心
而除了心脏方面的疾病,因精神压力和作息不规律导致的肠胃功能紊乱在虚拟主播之中也十分普遍。
在过去两年的时间里,因为肠胃疾病而暂停活动甚至不得不选择隐退的虚拟主播比比皆是。对此,粉丝们除了感到惋惜之外,也完全无可奈何。
“我依然觉得,虚拟主播是充满梦想的职业”
不过,纵使肩负着收益和健康问题的双重压力,锌刻度接触到几位虚拟主播依旧表示对行业的未来充满期待。
和他们的粉丝一样,这些虚拟主播们大多也出生于Z世代,他们看着动漫、玩着游戏长大,将单纯美好的ACG领域视为精神的寄托。
他们在虚拟主播“出道”前,大多并未接触过直播行业,对“数据”、“算法”一类“大人”的术语也不太了解。
对他们而言,选择虚拟主播,更多的是兴趣使然——虚拟身份的设定和形象,能让他们暂时从纷繁复杂的现实中解脱出来,去扮演那个更理想的自己,不受羁绊地展示自己的才能与魅力。
当然,如果最终能够实现让直播间“座无虚席”的梦想,自然就更好了。
不过,怎样才能给这些底边虚拟主播更多机会,让他们更接近自己的梦想,那恐怕就只有靠平台之类的“大人”们想想办法了。
最后,锌刻度想用虚拟主播菌菇酱_Offical的一句话,也是代表底边虚拟主播们心声的一句话作为结束语——“人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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