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主题一直在文学、绘画及音乐等各种艺术领域中反覆的被探索着,在动漫或是科幻电影中,也经常描述某些角色具有让对手陷入幻觉或梦境的能力,这一点都不新鲜,但是在“鬼灭之刃”这部电影中却能够在这个经典的主题上开发出新意和更深刻的意涵。整部电影的前半段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描述着炭治郎、炼狱杏寿郎、伊之助及善逸四位主要角色中招后的梦境,其中较为深刻而且重要的是炭治郎和炼狱杏寿郎的梦境,也因为影片花了足够长的时间来铺陈这些梦境,所以能够比以往的作品更深刻地表现“梦”的主题。
西方学者最早针对“梦”这个主题作深入的研究,是从佛洛伊德(Sigmund Freud)在1989出版的《梦的解析》一书开始,他最早提出“潜意识”这个概念,也在书中论证梦和潜意识之间的关联,简而言之,佛氏认为藉由对梦的分析,可以了解一个人被抑压而无法自我察觉的潜意识。“梦”即是人类潜意识的某种变形和表现,佛氏的这个概念后来被他的学生荣格(Carl Gustav Jung)继续发扬光大,佛洛伊德在早期写作中使用“潜意识”(subconscious)一词,但很快放弃它,改而使用“无意识”(unconscious),现在一般口语习惯中,两者的意义则并无不同。在精神分析学派的理论中,“无意识”极其重要,人日常生活中每一个有意无意的选择与言行皆受到“无意识”的支配,这“无意识”的概念也出现在电影中,在电影中梦境的边界之外就是“无意识”的领域,而主角们最重要的“精神核心”就在其中。另外,按照佛氏的说法,人被压抑或不被允许的许多思想和情感会被深埋在“无意识”的领域,这也呼应了电影中炭治郎和炼狱杏寿郎所进到的梦境,都是他们生命中曾经最为沉重或者不愿意被提起的某些心痛的片段,作者以简单易懂的方式极为自然的运用严肃心理学的理论,从而提高了影片的深度。
对于“梦境”的三阶段叙述
除了巧妙的运用心理学理论以外,本片对于“梦境”的历程描述亦极为细腻,每个人在梦境中或多或少都经历过以下三个阶段:(一)在梦中而不自觉(二)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在作梦(三)在可怕的恶梦中想尽办法希望能够赶快醒来。炭治郎的梦境便清楚的呈现了这三个阶段的历程。在梦境中,炭治郎一开始回到了家乡见到朝思暮想的家人,浓烈的幸福的感让他浑然忘了自己身在列车上的危机,而后因为妹妹禰豆子的血液和呼唤让梦中的炭治郎开始慢慢清醒,一直到在河边取水对着水中的自己,他终于确定自己陷入梦境,接着便努力想从梦中醒来。关于梦境的三阶段历程是多数人都曾经有过的经验,所以这样细腻的叙很能够引起观众的共鸣。而前述的最后一个问题:如何在恶梦中醒来?作者在影片中提出了一个很有创意的方式──自杀。这是一个非常合情合理的安排,多数人都有作恶梦的经验,而最后会惊醒通常是因为在梦中遭遇到致命的伤害或是极度恐布的事件,这种经验和可怕的感觉和作者所提出的自杀实在具有异曲同工之妙。
永恒的主题──亲情
有了深刻的心理学为基础,也有了符合一般人实证经验的梦境体验作为叙述的架构,第三个成功的关键则是梦境中有关“亲情”的主题。影片中虽然描述了炭治郎、杏寿郎、伊之助及善逸四位主要角色的梦境,但是伊之助及善逸的梦境部分显然只是陪衬,重点仍然在炭治郎和“炎柱”炼狱杏寿郎的梦境上面,炭治郎虽然是《鬼灭之刃》漫画及动画中的主角,但是在《鬼灭之刃.无限列车》电影中“炎柱”炼狱杏寿郎的角色形塑、表现张力和重要性几乎凌驾于主角之上,甚至将本片称为“炼狱杏寿郎传”或许都不为过。(电影主题曲“炎”显然也是为了“炼狱杏寿郎传”而写的)而这两个主要角色的梦境围都绕着“亲情”的主题。炭治郎在梦中回到了魂牵梦萦的故乡,和现实中已经死去的母亲和弟妹们团聚,兄弟姐妹间自然的打闹、拌嘴甚至抢食的细腻描述固然让人动容,但是真正感人的镜头却是当炭治郎了解一切都是梦境时,他忍着泪水毅然决然离去的身影。虽然是梦,但如果能够永远活在幸福的梦里面不要醒来,难道不好吗?残酷的现实和美好的梦境,我们要选择那一个?这是一个具有哲学高度的问题,也是一个很艰难的价值选择。作者透过这段剧情给观众一个当头棒喝──人不应该沉缅在虚幻的梦想和美好的回忆中,而要勇敢的站起来面对艰难的现实和生活。
而炼狱杏寿郎的梦境,则更深刻而全面的概括了人在家庭中的最重要的三个面向:父子、母子及兄弟。在佛氏的精神分析学派中,早期的家庭生活以及和父母亲的关系是形塑一个人的性格及潜意识最重要的部分,其中也特别着重在父子及母子关系的探讨,作者在影片中非常高明的只用了精简的几个镜头和对话就将炼狱杏寿郎在父子、母子及兄弟这三个面向的关系描述的非常到位,甚至比炭治郎的情亲部分更加细腻而深刻。努力想要得到父亲的认同而不可得的典型父子关系、早逝的慈母和孺慕的幼子以及一肩扛起家庭责任给予弟弟无限支持和爱护的哥哥,每一个观众几乎都可以在炼狱杏寿郎的这三段关系中看到成长过程中某一部分的自己,而对比在影片前段炼狱杏寿郎出场时所形塑极度夸张的开朗形象,更让观众为炼狱杏寿郎,也为那个曾经勇敢的自己感到心疼,原来这位看似极度开朗甚至无厘头的勇者,却有着无比悲伤的过去,这是极为成功的角色塑造与铺陈,虽然只是一部不到两个小时的电影,但是作者却让炼狱杏寿郎和观众都有了一段很深刻的羁绊,而这也是这部电影能够如此成功一个很重要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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